可愛的阿信很在意自己能否以 [諾亞方舟] 拿下年度最佳作詞。不過最終輸給了武雄的一首閩南語歌詞 [阿爸的虱目魚]。想像的人類史詩的悲壯和真實的平凡養魚 人的悲愴,大命題與小品剛好在今年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項顯出有意思的對照。兩首詞我都非常喜歡。以人生閱歷來說,年輕的阿信能寫出這麼深沈博大的詞,我很佩服。瑪莎以這首曲子得最佳作曲人,才華了得。雖然他老是一副摩摩娑娑小孩子的模樣。


[阿爸的虱目魚] 則是蕭煌奇本人作曲,他目盲卻對生命透視入裡,我只能說敬佩他。武雄是老詞人,很圓熟於將一個小故事說得深刻飽滿,感染力強大。


我覺得現在的流行樂壇好玩的是,越來越多有意思的敘事詩,一首歌就像一個完整故事,一場微縮電影,作詞的功力在歌曲中越發顯出影響力。

 

再見 草莓甜甜圈 街角咖啡店 落下雨點/再見 黑白老照片 回憶電影院 埋進地面再見 我們初識的那個公園 那天是誰先吻了誰 被誰遺忘的鞦韆再見 那麼多名車名錶名鞋 最後我們只能帶走 名為回憶的花園

如果要告別 如果今夜就要和一切告別如果你只能打一通電話 你會撥給誰
晚安 鸚鵡和孔雀 花豹和人類 望著海面晚安 底片和唱片 沉浮在浪間 就像詩篇晚安 自由女神漂到華爾街 我們在甲板上摸到 杜拜塔頂的塔尖晚安 海豚躍出西藏的屋簷 原來幻想中的這天 會比幻想更唯美

還是要告別 還是放棄海拔以下的世界你會裝進什麼回憶紀念 在行李裡面終於要告別 終於沒有更多的明天要追你有什麼遺憾依然殘缺 還沒有完美

當彗星燃燒天邊 隕石像雨點當輻射比陽光還要熾烈當愛變得濃烈 當每段命運 更加壯烈當永遠變成一種遙遠 當句點變成一種觀點讓人類終於變成同類

勇敢的告別 勇敢地向過去和未來告別告別每段血緣身分地位 聰明或愚昧最後的告別 最後一個心願是學會高飛飛在不存在的高山草原 星空和藍天

讓 諾亞方舟 航向了 海平線讓 諾亞方舟 航向了 換日線讓 諾亞方舟 航向了 天際線讓 諾亞方舟 航向了 無限


[諾亞方舟] 這首詞和曲本身便蓄積了滿滿的畫面和張力,我反而覺得MV分散了詞本身的力量,表現得不如歌詞本身。這讓我想到,文字和圖片比賽的話,文字仍然會是永恆的贏家。

 

那一年 寒冷的冬天 寒流來的時 那一晚 他從夢中狠狠驚醒 靴管捲上去 襖衣蓋上去 要去海邊巡魚池 他說 他的虱目魚 都沒臭土味 真值錢 但是最怕這樣天氣 若是稍微沒注意 今年就別想過年 他怨嘆 客廳內 整晚看電視 月初剛退伍的兒子 叫他一起去 他也不願意 因為粗重的工作他沒興趣 他說 無論虱目魚 世界好滋味 有多甜 還是讓人嫌很多細刺 青春少年時 就要靠自己 在鄉下地方賺不到錢 他才會 決定要離開 決定飛上天 去城市 不管年長人怎樣勸嘆 他想賺魚翅 不要撿魚刺 為了將來賺大錢 只要將來賺大錢 管他那 阿爸的虱目魚 

 

彼一年 彼場風颱雨 淹過彼條路 彼下晡 伊向天公伯嘆一口氣 不聽別人的阻止 鐵馬騎出去 欲去巡魚池 伊講 伊的虱目魚 真用心來飼 當值錢 偏偏遇到這款天氣 如今水攏加淹去 滿街路四界攏是 伊怨嘆 伊家己 為著虱目魚 連後生攏趕趕出去 只剩一個人 行到水池邊 面前的一切也已經攏無意義 伊講 無論虱目魚 世界好滋味 有外甜 嘛是需要頂面的支持 飼料彼呢貴 又擱歹景氣 漁會的政策攏荒廢 伊看見 水淹彼呢淀 四界攏嘛是 伊的魚 親像是開嘴咧叫伊 叫伊緊放棄 叫伊緊返去 伊講伊有聽見 伊講伊有看見 彼暝的 夢中的虱目魚 聽講 彼暗的電視 攏有報到伊 的名字 無人知最後伊流去叨位 新聞足諷刺 畫面足趣味 有人惦馬路塊撈魚 伊彼個 城市的後生 警察來通知彼當時 飲茫茫惦路邊甲人相爭 伊講虱目魚 其實攏無刺 人講伊已經醉 伊講伊無騙你 虱目魚 原本是 伊的名字

 

「他想賺魚翅,不要撿魚刺,為了將來賺大錢,只要將來賺大錢,管他阿爸的虱目魚!」「四界攏嘛是伊的魚,親像是開嘴咧叫伊,叫伊緊放棄,叫伊緊返去。」颱風天,水淹了他的魚池,水漫得滿街路,他的虱目魚也漂得到處都是。虱目魚咧開著口,像是在叫喚他,叫他快放棄,叫他快回去……這些歌詞多麼簡白,卻深沈的寫出鄉下人在情感上的孤寂,以及靠天吃飯的無力感與悲哀。最後老人和虱目魚一起隨水流去,新聞上了電視,他在城市中買醉的兒子,當警察來通知時正在路邊與人爭執。爭執什麼呢?他說虱目魚真的都沒有刺,他說虱目魚就是他的名字。


一個完整的底層人民的生命故事,武雄用老百姓最平淺的語言來說老百姓最深最重的故事,就好像我們所看過的那些鄉下粗人,言語樸拙,不善於表達內心情感,但他們的情感全寫在風雨刻劃的一張臉上,和在無情的大地大海上佝僂著的身影。在農村中長大,有過窮鄉生活經驗,對阿公太公的形象難以忘懷的我,聽 [阿爸的虱目魚] 感動著實比 [諾亞方舟] 更深。

 


 

 

arrow
arrow

    馬哈Mah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